時光撰稿人 | 縣豪
在電影院養生的大齡青年。
相信對很多社畜而言,將工作和生活分開,是一直以來的愿望。
今年,Apple TV+出品、本·斯蒂勒導演的原創劇集《離職》(又名《人生切割術》),就在劇中將這一心愿變成了現實。
然而,它會是打工人的福音嗎?
分離手術
一名女子在會議桌上醒來,她面前放著一只音響。
音響中傳來五個問題:
你是誰?
你出生在美國的哪個州或領地?
說出任意一個美國州或領地的名字?
伊根先生最喜歡吃什么早餐?
你母親的眼睛是什么顏色?
女子只答出了第三個問題,但她獲得了滿分。
詭異,但在《離職》的世界中卻完全成立:女子名赫莉(布麗特·洛薇爾 飾),這五個問題是她的入職測試。
能回答問題三,證明她的常識還在,不能回答其余四題,證明關于她自己的記憶已經消失。
初入職場,她如同一張白紙,接下來,她的記憶中將只有工作。
赫莉入職的是盧蒙公司,一家“大廠”。
這里的員工不知道公司到底有多少部門、多少業務,只是被圈囿在自己的工位上。
要入職盧蒙賺取高薪,必須接受分離手術,對時間認知感進行分割。
什么意思?
就是將工作和生活的記憶徹底分開,在生活中,沒有任何關于工作的記憶,反之亦然。
這一手術不可逆,意即永遠無法恢復到術前狀態。
作為問世時間僅僅三年的新興流媒體,Apple TV+目前的競爭利器之一,就是這一類“高概念原創節目”。
《離職》中的分離手術,顯然符合Apple TV+的高概念風格,而且這種概念離我們目前的心理愿景太近,因此極具現實影射意義。
有了概念,如何展開,才是一部劇的重點。
赫莉所在的部門是“宏觀數據精檢部”,部門共四人,其中包括新晉主管馬克(亞當·斯科特 飾)。
身為老員工,馬克對“分離”有更深的體會。
比如,無論你在公司外如何沮喪、難過,只要進了公司電梯,眼睛一閉,記憶切換,你就會立刻化身為熱血打工人;
而當你工作不開心,想讓公司外的自己提出離職,對不起,公司外的你根本不會知道這種需求。
如果想夾帶相關信息出公司,電梯里的“編碼識別器”也會立即將之截獲。
乍看,分離技術尊重了員工的私生活,其實,只是公司榨取員工價值的進階手段。
在公司,員工的記憶中永遠只有工作,即使朝九晚五,也會如赫莉所說,“我永遠無法離開這里了”。
恐怖大師斯蒂芬·金寫過一篇驚悚科幻小說,名《思動》——
未來,交通發達到可以將一個人在起始站解體,再在終點站重新組合,用時不超過1秒,前提是,過程中乘客必須被催眠,處于無意識狀態。
一名小孩好奇中間會發生什么,于是閉氣躲過了催眠,抵達終點站時,他瞬間頭發全白,并戳瞎了自己的雙眼。
原來,在清醒的狀態下“思動”,如同億萬年時間一直面對著一堵墻。
《離職》中的工作狀態,雖未如此可怖,但記憶那種永遠的單一感,也相差無幾。
永遠無法離開工作區域,就猶如眼睛永遠無法從那堵墻移開。
更可怕的是,盧蒙公司會篡改員工的記憶。
馬克的額頭被赫莉打傷,下班后,馬克得到一張公司的紙條,上面告訴他,他的傷是因踩到投影儀滑倒所致。
表面上,分離手術不過是讓員工擁有兩套互不干涉的記憶,其實,這給了公司操縱員工記憶的空間。
公司可借此隨意控制員工,實現利益最大化,因此,人類社畜就“進化”成了機器社畜。
工作迷宮
《離職》是一部美學風格強烈的劇集。
主要體現在構圖和色溫兩個方面。
它的構圖對稱、工整,多用全景展現幾何圖形般的畫面。
色溫則十分陰冷,不像北美風格,反而有北歐之味,劇中的燈光,尤其是工作部分的燈光,幾乎全是白熾燈,視野之中沒有任何溫度。
這既是Apple TV+劇集彰顯獨特風格的證明(以此區別于Netflix、Hulu等流媒體作品,提升辨識度),也是導演本·斯蒂勒建立個人美學的嘗試。
重點更在于,劇集意圖借此傳達盧蒙公司工作的性質。
生活中的馬克,往往驅車或行走在極為對稱的環境中,房子、叢林、花壇……都左右各一,沒有其他布局。
美,然而單調,寓意馬克即使回到私人生活中,他的生命也已被規整得毫無變化可言。
回到公司,劇集往往不考慮敘事節奏,不厭其煩地讓員工在公司漫長而曲折的走廊中行走,這種處理,使整個工作區域如同迷宮,員工再怎么走,都身處迷宮之中。
而生活和工作環境統一的低色溫,則進一步渲染出員工的機械化和去感情化。
對應這種表達,第二集有一個意味深長的情景:
夜晚,馬克和妹妹驅車會友,兩人不咸不淡地交談,路邊的樹影不斷以黑暗的圖像,交叉掠過車窗,甚至隱隱籠罩兩人的人影。
這一場景,仿佛工作的迷宮在馬克的記憶中被抽象化,陰暗、全面、無法擺脫,但馬克卻渾然不覺。足見這份工作、這種分離術,已潛移默化至馬克人生的方方面面。
分離,導致更深的融合,甚至占領。
除此,精檢部的工作環境還有一個恐怖之處——沒有窗,一扇窗戶也沒有。
這映照了他們的工作內容,在一堆數據中挑揀出問題數據予以回收。
至于這些數據是什么,回收又代表什么,他們無權知曉。
所以,構圖、環境、色溫、布局、內容,關于工作的所有,都指向一點,即封閉。
所有底層員工,都被封閉在迷宮中。
極端人生
《離職》雖然節奏慢,但也拋出不少具有沖擊力的懸念。
如盧蒙公司的業務到底是什么,性質是白還是黑;公司高層為何沒有進行分離術;目前唯一離職成功的員工是否真的回到了術前狀態,他離職的過程是怎樣;反分離組織和盧蒙的關系是什么……
種種懸念,其核心都是對“極端”的探討。
首先看公司。
表面看,盧蒙的企業文化溫情、寬松,如新員工入職,大家會拍新的合照,吃水果蛋糕慶祝,集體參觀“永恒區”(公司文化展示區)。
其實,盧蒙追崇的是對員工的極權統治。
赫莉在離職申請被駁回后,激情暴走試圖強行離開公司,結果被管理層請去懺悔。
陰暗的房間、刺眼的燈光,赫莉朗讀著公司擬好的懺悔詞,被判缺乏感情,重讀,還是沒有誠心,再次重讀……
整個場景并無體罰,但那種對情感的精準要求、對精神的肆意凌虐,處刑感極強,恍然令人想起喬治·奧威爾《1984》中的極權規訓。
再看員工。
劇中,每個人選擇進入盧蒙的原因不同。
馬克,摯愛之人離世,他進入公司,是為了在每天工作的八小時內,完全遺忘這份痛苦。赫莉進入公司,則單純為了一份工作。
無論何種原因,他們的共同之處在于,入職的一刻起,他們就選擇了一種極端人生,完全沒有生活,或者完全沒有工作。
這種選擇,拋棄了緩沖地帶和模糊區域,人生當然更鋒利,但傷害也隨之而來。
2010年,泰國《鬼影》主演愛華靈咸推出了一部愛情片《永恒》,片中,侄子和嬸嬸互生愛意,事情暴露后,身為富商的叔叔命人以鐵鏈將兩人拴在一起。
“既然你們如此相愛,那就永遠不要分開吧”,兩人狂喜,剛開始日日歡愉,時間一久,便開始各自厭惡,最后竟走到生死傷害的地步。
這一故事,傳達的是愛之極端。再深的愛,都要留有空間。
而在《離職》中,恰恰通過分離術制造了完全相反的極端,即不但留出空間,而且讓這空間永遠橫亙在生活、工作之間。
兩種不同極端,都導致了人生的悲劇,唯有避免極端,才能讓生活回歸常態。
所以,如果將你送進《離職》中的未來,你還愿意接受記憶分離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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