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劇《疼痛難免》,很難不讓人聯想到《我不是藥神》。
表面上,它們都和醫療體制相關,骨子里卻是在哀嘆“民生之多艱”。
不同在于:《疼痛難免》沒有回避更現實的、直接的問題,它矛頭對準的就是醫療體制本身,也因此提供了更具反思內涵的力度——單憑這一點,它就比絕大多數矯揉造作又粉飾太平的影視劇要優秀。
也就是說,作為同一題材,《疼痛難免》絕對更現實也更深刻。
它摁著我們的腦袋,撐開我們的眼皮,展示著2006年英國公立醫院婦產科診室的生死場,這其中焦灼難耐的氣息,無能為力的喟嘆,讓你知道,豆瓣9.4的評分,一點都不虛高。
《疼痛難免》(2022)
01
婦產科的“新鮮事”
POST WAVE FILM
《疼痛難免》的斜仄和荒誕調性,在劇集的第一個長鏡頭里,就已經給出了巧妙暗示。
只見特寫鏡頭下,男主角亞當昏睡沉沉,就在他逐漸蘇醒的過程中,鏡頭一邊后拉,一邊逆時針旋轉到正常視角,可以看出,他正處在車內的駕駛座上。
這個開頭在內容和形式上交代了兩點重要信息:一是亞當異常疲憊,二是他處在一個失范的環境中。
嚴重疲憊在于,作為一名主治醫師,亞當每天得超負荷看診、做手術;
環境的失范性則在于,醫院里彌漫著令人煩惱難忍的因素,這也是《疼痛難免》帶給我們最直觀的印象。
比如在第一集中,就用了一段猝不及防的接生橋段,點染出亞當的工作常態。
一位在醫院樓梯口待產的孕婦,其胎兒的一只手已經滑落了出來。
亞當明白,這表明胎兒橫位了,產婦極其危險。不僅如此,胎兒的臍帶也隨后滑落,情況進一步惡化。
可即使如此,亞當也得隨機應變,通過滑稽的員工電梯,讓產婦盡快得以手術。
除了這種驚險萬分的分娩情形,婦產科還出現了其他的棘手問題。
對黑人助產士或者亞裔醫生有偏見的患者,將自己的另一半私處割掉的內向少女,不斷叫嚷著留下胎盤并將之現場吃掉的孕婦,以及向醫生舉報丈夫家暴但最后息事寧人的產婦。
可事實上,亞當等醫生所面臨的核心問題,不在于患者們五花八門的病情,而在于他們壓根無法做到及時處理。
比如那位失去一半私處的少女,亞當本希望在物理治療后,拜托心理科的同事對其加以輔導,可后者卻因分身乏術,錯過了那位少女。
在以往的很多醫療劇中,科室內部靚男美女的戀情、主治醫生神乎其神的外科醫術,以及過分煽情的醫者仁心才是著力所在。
但在《疼痛難免》里,這些皆煙消云散。
它讓我們看到了真實的婦產科情形,這里布滿了重復乏味的程序,以及血腥難聞的工作環境。這些看似“新鮮”的醫者日常,讓人恐懼。
02
人命的三六九等
POST WAVE FILM
在本劇中,如果說醫生對于患者抱有遺憾,實屬無可奈何的話,那么醫院讓患者屢屢以身犯險,乃是因為其末端地位。
更進一步來說,這是英國醫療體系中的結構性癥結,即人命被悄無聲息地劃分為三六九等。
因此,劇中出現了一系列荒誕可笑的情節。
亞當所在的公立醫院,備受政府財政部門的掣肘,不管是一次性手術衣,還是緊急呼叫設備,或是緊缺不夠,或是老舊失靈。
但政府部門卻為了面子工程,將錢花在可笑的心理輔導上,讓醫務人員更改負面稱呼,比如將“患者”改為“客戶”。
亦或者在手術室極度緊缺的情況下,醫院高層為了讓政府大臣蒞臨巡視時,看到干凈整潔的環境,將婦產科條件最好的一間空閑了出來。
相比之下,私立醫院卻宛如五星級酒店,配備著巨大的水晶吊燈和周到的服務人員。
劇集的第六集,特地用一段蒙太奇畫面,將亞當兼職的私立醫院的環境,與女主角舒蒂所處的公立醫院環境進行對比。
前者所招待的是英國王室,而后者所接濟的乃是普羅大眾。
劇集的這一諷刺筆調,看似揭露了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的不堪和潰敗,實則深諳左派影人,尤其是肯·洛奇的影像訴求之道——
即人命本身的高低分層,人生自帶的階級不等。
不過,《疼痛難免》在辛辣的諷刺之外,還不忘調侃私立醫院的華而不實,敗絮其中。
當安妮公主先是對公立醫院的產科醫生不屑一顧后,卻因私立醫院完全不合格的醫療條件,而被送入公立醫院醫治。
在此,身處婦產科一把手的主任醫師洛克哈特,才是玩轉整個規則的終極boss,他一邊在公立醫院掛著閑職,讓手下的主治醫師哼哧賣力,一邊在私立醫院接下私活,卻不干人事。
當人命淪為賺錢的手段和工具時,人性只不過是貪婪者用以算計的加持砝碼,醫院本身的功能和醫生本身的職責,在此被無形解構。
03
還有醫者仁心嗎?
POST WAVE FILM
《疼痛難免》讓人細思恐極之處在于,它并不只是揭露了,人命在這些既得利益者眼中微如草芥,更是讓我們看到,一個個理想主義者的頹廢潰敗,層層傾軋。
劇中的婦產科醫生,大體分為三個等級,職位最高的乃是亞當的老板洛克哈特醫生,即所謂的主任醫師;中間等級,也是干活最多的則是主治醫師,亞當和對手朱利安便是此類;最底等級,便是女主角舒蒂擔任的住院醫生,這類大多為初出茅廬的學徒,跟在主任醫師或者主治醫師后面學本領。
由此,便產生了三個等級之間的傾軋和役使。
不管是洛克哈特通過PUA的手段,讓亞當相信自己,并隨后快速甩鍋,還是亞當對于舒蒂的不斷打擊,進而導致后者患上抑郁癥。
甚至于在第六集中,當舒蒂碰到等級更低的住院醫生時,她竟和亞當一樣用言語打壓這位新人。
直到舒蒂最終自殺去世,亞當才懊悔不已,反思自己過往的種種劣跡,并開始對后來的菜鳥加以鼓勵。
這一恐怖的循環打壓現象,其實折射的乃是英國公立醫院里慘無人道的職場生態。
來自患者們的言語中傷,來自同事之間的煩躁抵觸,以及來自上級老板的頤指氣使,讓這群進入醫療體系的理想者們,最終變得孤獨,連同事的訂婚典禮也不太愿意參加,如同理查德·耶茨在《十一種孤獨》中書寫的角色。
因此,所謂的“醫者仁心”在這部劇里蕩然無存嗎?
倒也不是,只不過這一看似高大尚的名詞,被揉搓進了醫生們的慣性工作中,他們不愿對此稍加提及,甚至在面對別人的稱贊時,表現出明顯的不適和尷尬。
但當他們面對患者的臨產危情時,卻會不加思考地沖上前去,即便那可能擔負著醫治失敗后的巨大非議。
有人會問,亞當在劇中經歷過那么多的糟心破事,尤其當他生出辭職不干的念頭之后,他真的適合做醫生這一行嗎?
劇末的橋段無疑給出了肯定的答案。
當他毫不遲疑地在轎車后座上為孕婦接生時,我們知道,他終究是位有著仁心的醫生。
作者 | 郭源潮
電影,從不比生活更高瞻
編輯 | 清晏 排版 | 趣多多 策劃 | 后浪電影編輯部
推 薦閱 讀
鼓吹戰爭的人,從來不上戰場
攝影實戰班重磅上線
下一篇:清明檔自救指南
責任編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