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天晚上,我忽然對著電視里重放的歌唱真人秀發了會兒呆,最后還是毅然關掉了電視。找出幾張唱片,放入CD機,一邊準備干活兒,一邊還沉浸在剛才的回想里,我好像已經有一段時間,提不起對電視里歌唱節目的興趣了。
新人,準確說是新的臉,一直在電視上不停涌現;但新歌呢——新的動聽的好歌,新的演唱技法,新的歌喉,似乎再難發現什么驚喜。有時雙休日你換上幾個臺,無論那里面的歌唱比賽冠名是什么,評委坐的椅子是能轉的還是不能轉的,好像歌手選歌的種類和唱歌的方式就是那么幾種,每一種方式下的表現,也都差不多。
電視歌唱比賽歷來有忽略原創的習氣,所以這幾年多是舊歌的口水式改編與翻唱,沒能推出什么廣為傳唱的新佳作,引人注目的演唱方式也近乎沒有。所謂“新唱法”當然也有,但其實也算不上新。至少當年王力宏出道的年代就有了——比如舌頭捋不直的、半生不熟、怪聲怪調(其實是中文說不好)的“香蕉人”式發音;自美國舶來的以底層宣泄為主的“嘻哈”,可能是因為水土不服,多數都顯得中性化,再配上空洞無意義的話癆式詞語堆砌,除了押個“窮韻”(形式上押韻,毫無韻律上的轉換和靈動),實在是沒有什么可取之處。但如果押“窮韻”也能被視作一個特點,只能說明表演者九年義務制教育的語文課程沒有學好。
再有就是一些主打“深情款”風格的歌手,不知道是從哪一年的“好聲音”“好歌手”受到了啟發,都開始發出一種帶嗚咽感的,像被人半捂住嘴后發出的壓抑的嗓音。乍一聽,好像很絕望、很傷情,再一聽,無非還是方法問題,與風格無關,而且還是男女通用,歌手唱時很自我陶醉,但聽眾聽了卻不見得舒服的“便宜”方法(如果我們溫和一點,不用“廉價”這個詞的話)。
每一代歌手、每一位有著自己獨特追求的歌唱者,都會或多或少為聽眾帶來某種與眾不同的唱法。個性唱法容易引起熱議和調侃,但即便是被調侃,也一定是由于歌手的專業探索和同行、聽眾的聽覺存在著“時差”所致。早年李谷一在內地首用“氣聲唱法”,觀眾歡迎,業內人士不買賬,還批判。后來,人們發現更早時鄧麗君就在用了,這才沒了質疑。崔健出來了,保守人士私下說那是“討飯調兒”,可起碼到后來,更粗糙的臧天朔基本就沒人有異議了。
藝術上的東西,歷來認第一。舞臺更是,乍一看好像可以歸堆兒,但是不是一路,觀眾一聽心里就明白。比如,粗礪式唱法,真正的藝術家也只有美學的先驅者——崔健,一人而已。后來的搖滾歌手再想以粗礪的嗓音獲得認可,不容易了。必須要走出新路,于是鄭鈞、梁龍、“重塑雕像的權利”樂隊的聲音辨識度,在“后崔健時代”一波又一波的嗓音海洋里脫穎而出。而這些歌喉獲得認可的更大前提是——原創、言之有物。
上面這一切,對于歌唱綜藝秀場上的年輕人來說,好像又實在是遠了點。唱幾聲嗚咽的拖腔,最好再講幾句半真半假的奮斗故事,就可以拿個名次去商演掙錢了……這貌似是今天的“市場”給年輕人預先“規劃”好的全新星路,既像是三四十年前四大天王出道的增強版,又像是舊喜劇電影里的荒誕奇遇。但,觀眾或聽眾期待的有內容的歌聲呢?年輕歌手接下來要走的有內容的人生呢?
當嗚咽是一種風格時,它或許能帶給聽眾一點別樣的聽覺享受,歌唱者也因此得以被某些聽眾記住。而當嗚咽僅僅是一種模仿來的、連演唱者自己也未必明白其功用的“技巧”時,歌手的前景就未必樂觀了。當然,我們前面也說了,今天的新歌手,雖然年紀輕輕,可在公司的“啟發”下也聰明著呢,其中相當一部分人追求的,也只是“紅”,并不是“久”。
大數據時代,“創造條件也要上”似乎正成為一些新藝人推手的慣常手段。不過,即便是生意,也不能一輩子都撈“偏門”吧,“偏門”撈多了,以后想走正路,你自己打造出來的畸形市場都會排斥你。想起前幾年,某喜劇片導演開始拍悲情片,票房反響不好,他開始罵市場“垃圾”。問題是市場的趣味為什么“垃圾”?還不是之前被你自己拍的跟小品晚會似的淺薄片子給培養出來的嘛。
凡事,有果必有因,就別再重蹈覆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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