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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生還是死亡?
這是曾經的狂人、如今滿頭白發的孫宏斌,當下必須要面臨的問題。
(資料圖片)
4月13日,停牌一年多的融創中國終于復牌交易,但迎接這個中國第四大房企和它的股東們的,卻是一盆冰水。
當天,融創股價暴跌55%,眼下市值只剩下最高峰時期的4%,只有百億港元。此前刊發的業績顯示,融創在2022年巨虧277億,加上上一年虧掉的383億,兩年折進去660個小目標。
融創內部也開始分崩離析。復牌第一天,兩位任職20年的股肱之臣遲迅、商羽先后離職。商羽更是在大學畢業后就進入順馳,跟著老孫幾度沉浮,不離不棄。2015年開始,他執掌融創西南區域,甚至一度傳言是孫宏斌的接班人。
那個“左手王健林,右手賈躍亭”,桀驁不馴的地產狂人,苦心孤詣締造的地產王國正面臨崩塌。
債權人逼債,購房者要房,投資人虧慘,員工停薪,四方圍剿,孫宏斌壓力山大。
對于債務重組,老孫拿出了誠意,但債轉股還得看資本市場的臉色。目前,境外債重組只是邁出第一步,不確定性仍存;對于2022年度業績,核數師也表示對公司的持續經營無法作出審計意見。
放眼中國商界,能三起三落的巨子少之又少。而如今,融創好像又變成了2006年的順馳,走到了生死交織的十字路口,孫宏斌再一次東山再起的可能性愈發渺小。
無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,還是殘喘之后滑向深淵,融創都已進入了倒計時階段。
在14家房企股票還處于停牌階段,融創率先復牌,孫宏斌為的是向外界傳達一個信息——融創沒有“躺平”,融創還活著。
但股價一天就腰斬,除了補跌的因素,更說明投資者對融創的未來毫無信心可言。
不過,相比隔壁的恒大,山西商人孫宏斌還有些血性。自危機爆發后,孫宏斌“押上自己的身價和信譽”,為一筆40億元的債券提供無限連帶責任。還自掏腰包,免息貸款35億港元給公司。
3月29日的債務說明會上,孫宏斌開場自我問責,他表示:融創當下的問題,“更重要的還是我們自己造成的。”
而在前一天公布的債務重組匯報中,融創對12支境外美元優先票據,以及其他10筆境外債務等,共計102.37億美元(703億元)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。
這其中,最為關鍵的就是轉股定價。如果轉股價過低,將損害股權投資者收益;如果定價過高,損害債權人利益。
根據方案,融創中國可轉債的轉股價為20港元/股,強制可轉債的轉股價根據轉股時間各有不同,融創服務的換股價為不低于17港元/股。
停牌前,融創中國股價為4.58港元,4月14日收盤價只有1.89港元,融創服務為3.52港元。
也就是說,以當前的價格,債轉股極不劃算。融創此舉,相當于將債權打折股權化。而如果轉股后債權人選擇拋售,那么必將對其股價造成重創。近期,小摩就發布報告,給予融創中國“減持”評級,目標價僅為1港元。
只是債權人也無可奈何,完全是弱勢地位。類似當年海航破產清算,債權人據說僅收回了1%的利益。
即便融創渡過了生死關口,短期最為頭疼的債務重組落地后,長期實現經營穩定,才是孫宏斌長久需要思考的。
債轉股外,轉換成的新票據,分別于重組后的2年至9年到期,且融創有權選擇將到期日延長1年。這也意味著,如果債務重組方案通過,融創三年內將無剛性還款(境外債)壓力。
境內債方面,2022年底,在以廣州文旅城、重慶江北嘴A-ONE、溫州翡翠海岸城等多處資產作為展期償付保障的條件下,融創完成了160億元境內公開債重組工作,平均展期3.5年。
也就是說,倘若境外債方案順利通過,對于上述債務,融創還有三年喘息的時間窗口。
但三年重回正軌,難度不小,況且房地產已經進入發展瓶頸期,央企地產商正在憑借信譽、低資金成本逆勢搶占更多市場份額。
而暴雷房企們信譽坍塌,除了“保交樓”任務外,新房銷售的水源正呈現斷崖式下跌。
銷售額是房企的糧倉。2022年全年,融創中國的合同銷售金額約為1693.3億元,只有2021年的三成;今年前三月,銷售額292.7億元,同比暴跌60%。
糧倉日漸枯竭,還靠什么轉化為營收和利潤?就算加上合營、聯營公司,其2022年的毛利率才7.2%,如此孱弱的盈利能力,融創如何讓債權人相信它能還得起錢?如何讓投資人相信它東山再起?
如果說,銷售額是融創的增量價值,那么土儲和現有項目就是融創的家底。土地就像房地產生產鏈條上的原材料,但土儲又像一團棉絮,表面看極為龐大,但背地里良莠不齊。
根據公告,融創截至2022年底土儲1.3億平方米,權益貨值高達1.41萬億元,這還是處置了多筆資產,總計回籠300億元之后的結果。
通過前些年的瘋狂“買買買”,融創手里頭確實不乏優質資源,這也引得四大AMC投來橄欖枝,先后為上海董家渡、武漢桃花源等投入資金,累計超200億元。
但上述這些資金只能是杯水車薪,房企爆雷后,通用做法先是兜售資產變現,接盤方會在篩查盡調后,盡可能以低價選擇優質資產。
土儲這個“黑匣子”被買方大肆搜刮一番后,留下來的資產質量只會更差。
而且,融創的銷售均價自風險暴露后持續下滑,公司折價去庫存的意圖十分明顯。
2021年,合同銷售均價還有14420元/平方米,一年后下降到13180元/平方米,今年一季度再度下滑到13090元/平方米。量價齊跌,盈利空間更加逼仄。
到2022年底,融創賬上的現金只有375.4億元,其中受限制資金就高達259.4億元。而另一邊,短期債務就有2534.76億元之巨。即使扣除成功重組(假設)的百億美元境外債及160億元境內債,還有1677元之多。
獨立核數師意見,來源:融創2022年業績報告
最新數據顯示,融創到期未償還借貸本金1005.2億元,導致835.5億元可能被要求提前償付。千億債務壓頂,所以即便海外債務重組落地,融創仍舊利劍高懸。
相似的一幕又一次在孫宏斌身上上演。
聯想內訌-順馳湮滅-融創危機,耳順之年的孫宏斌經歷一生的大起大落,又重新陷入新的危局。
“一家企業的經營風格就是其執掌者性格的延伸。”這句話在融創的發展歷程中,體現的淋漓盡致。
孫宏斌是不可多得的商業奇才,他是柳傳志口中“一眼就能把產業看穿的人”。為人豪爽,性格直率,言語坦誠,他身上有百年晉商重信義講情誼的風骨,但也充滿了地產草莽時代的不羈和狂躁。
他的性格和地產野蠻生長的大時代完美契合,豪賭成就了融創昔日之輝煌,也造就了如今之境遇。
孫宏斌三起三落,總是想在最短時間證明自己的能力,他對成功有近乎偏執般的追逐。他像一匹孤狼,一面是性情如火,另一面,則是精明的計算和冰冷的決斷,狡猾與老練。
綠城、佳兆業、雨潤、樂視、萬達……當看到朋友有難,他第一時間出面解救。卻因為操之過急,導致綠城和融創的交易折戟,收購佳兆業、雨潤亦是如此。對王健林的慷慨解囊,最終也成為狂飆中的負擔。
崛起-沉淪-東山再起,孫宏斌一生難以逃脫自己的“宿命循環”。
2022年12月30日,久未公開露面的孫宏斌出現在融創的官微信息中,人們發現他的頭發白了不少,面容比過往更加消瘦,神情疲倦,不再意氣風發,躊躇滿志。
孫宏斌將融創的問題歸結為自身,確實,在地產黃金期,融創是加杠桿、高周轉、急速擴張的典型。
長久以來,外界對其巨額的資金來源充滿質疑。而融創的手法之一就是通過聯營企業“明股實債”的方法,隱匿債務。
翻閱財報可以發現,融創中國2021年上半年少數股東權益達到799.44億元,占凈資產比重高達38%。
而2019年,融創少數股東權益僅282億元,一年半時間翻了1.8倍。通過這種巧妙的設計,融創暗度陳倉,將債務風險“合理”地轉移表外但這樣一來,債務警報并未消除。
融創中國2022年少數股東權益下降至279.34億元,但其占凈資產比重依然有32%。
融創中國股東權益結構,來源:融創2022年業績報告
這種方式,在地產狂飆時代可以靠高周轉、資金快速運轉得到化解,但在強調控周期,最終會被揭開底牌。
除了債務危機外,融創內部也顯露出風雨飄搖的跡象。遲迅、商羽的離任,以及此前傳言的商羽失聯,說明了其內部問題的嚴重性。
據壹地產消息,兩大功臣出走,還引發一批骨干離職,比如原融創西南區域營銷中心總經理和副總經理也先后失聯,原因可能涉及銷售違規;商羽的左膀右臂,融創原云南置地公司總經理呂鋒也辭職了。
高管失聯出走,牽扯出這家地產王國黑暗面的冰山一角,有些甚至老孫自己都不一定知道。
目前看,融創已經公開的問題就足夠令人驚愕,那些隱匿在冰山之下的風險,更有可能給投資人以更多意想不到的打擊。
融創2021年中報業績會上,孫宏斌還信心滿滿,他直言,盡管大環境變差,但融創沒有問題。
誰曾想,不到兩年的時間,融創就從巔峰跌落,曾經的中國房企四巨頭之一就此掉入泥潭。
對于孫宏斌和融創而言,如今最大的難題在于,挽回損失的信譽。
但在暴雷、項目停工后,如何讓債權人、投資人、消費者、供應商、員工再信一次?
在一場前所未有的逆風局面前,即便是能一眼把產業看穿的孫宏斌,也沒能給出令人信服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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